污染

书评:糟糕的一年与希望的开始

在2010年逐渐步入尾声之际,刘县书对《中国环境发展报告(2010)》做出评论。他寄望2009年的环保灾难能给中国足够的警示,避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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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中国环境发展报告(2010)》
主编:杨东平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从环保角度看,2009年是中国非常糟糕的一年,各种坏的预言似乎都开始应验了。

2009年八九月间,陕西凤翔、湖南武冈、福建上杭三地集中爆发的铅中毒事件,像魔鬼集结进攻的信号,上千名孩子受害。各地政府多年来的唯GDP行为,犹如播下恶果的种子,如今“恶之花”盛开,“恶之果”开始结实。那些无辜的孩子最可怜。

一系列“血铅中毒”事件曝光后,中国媒体《南方周末》进行网上民调:“近日来,陕西、河南、湖南、福建等地都传出大面积“血铅中毒”的消息,这些出事地点都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发展的需求迫使其选择了高污染企业。你认为,发展与环境之间可以两全么?”

调查只有两个选项,选择“可以两全,我们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的占78.31%(12275票);选择“不能两全,先污染后治理是被验证了的发展路径”的占 21.69%(3400票)。

一个网民评论道:我们知道该怎么做,问题是政府知道吗?

中国的官员大概是全世界最自信的官员,中国的政府大概是世界上气魄最大、最全知全能的政府,他们敢想、敢说、敢做别处官员和政府不敢想、不敢说、不敢做的许多事。在世界经济的低潮期,只有中国政府敢提经济增长“保八”,而且说到做到,真的就保住了,还超额完成任务。

但“保八”背后,是中国环保部门的格外沉默。“环保风暴”停息了,环保部门的要务变成了为投资项目服务,加快审批,确保工程尽快上马。这一刻,我们看清了环保在中国的真正地位。发展依然是硬道理,远比人(弱势者)的生命健康更坚硬。

环境的污染和恶化是个渐进过程,而招商引资的成绩当年可见。中国特色体制下,官员(特别是地方长官)“造福一方”的耐心非常有限,因为赢得赏识与上升机会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分秒必争,拿出让上司看得到的成绩。

如果上面提出的目标是“保八”,下面必然会争取“超八”,不如此不足以出色。因此,官员们利用管辖内的一切山川物产制造政绩,而且见效要越快越好。中国环境绿皮书《中国环境发展报告(2010)》(下称“绿皮书”)为此提供了很多例证。

2006年开始,中国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每年集民间智慧出版一本绿皮书,从民间视角记录、审视和思考中国环境状况。

2010年的绿皮书呈现了中国2009年的环境热点事件,比如垃圾处理问题大讨论、环境污染导致居民健康受损引发多起群体事件、一系列刺激经济发展的政策某种程度上导致“高能耗、高污染”项目上马等。

但与中国的环境苦难相比,绿皮书太薄了。这应该是为了顺利出版,也因为一个技术困难:作为普通公民,我们缺乏获取身边环境信息的途径,我们的知情权与环境权一样,得不到保障。

2008年5月中国的《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和《环境信息公开办法(试行)》开始实施。2010绿皮书中收入了环保组织“公众环境研究中心(IPE)”和“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NRDC)”调研113个城市环境信息公开状况的报告。

报告显示,113个城市的污染源监管信息公开指数(PITI)平均分刚超过31分(满分为100分),60分为达标线,但得分60分以上的城市仅4个。

调研者向113个城市申请公开当地2008年9月的污染企业行政处罚名单,和经调查核实的公众对环境问题或企业污染的信访投诉案件及其处理结果。27个城市提供了全部或部分名单,但86个城市未提供名单。拒绝申请的理由除了“不宜公开”外,还包括这些记录涉及企业商业秘密、申请公开需要上级政府部门开具公函、以及为“保发展”不能公开等。一些城市的工作人员不予理睬,多次直接挂断电话,在另一些城市根本找不到具体负责部门。

不管怎样不习惯,政府终于开始培养新的行为方式。

2009
也是中国公民环境觉醒的一年,反垃圾焚烧运动此起彼伏。从这一点看,2009年还不算太糟糕,它是希望开始的一年。

反垃圾焚烧运动不仅体现了公民对政府的监督,也体现了公民的自我反思和自我环境意识教育,因为制造垃圾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

在环境与发展问题上,中国人觉悟不低,问题是政府和官员的觉悟低,要不也不会招纳那么多污染企业,害得那么多孩子遭受血铅的荼毒了。公民遇到觉悟比自己低的政府、官员,怎么办?

只能努力去教育、影响、帮助他们。绿皮书的编写,就是民间人士企图影响、帮助决策者的努力之一;也是我们反思和提高的机会,可以通过信息的广泛搜集和传播,进行自我教育,以保持公民的独立头脑。

政府有时靠不住,所以必须靠我们自己。从这一点来说,民间视角的环境绿皮书不管有多少不足,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刘县书,一位独立的研究者和作者,曾在《中国环境报》以及《中国青年报》担任记者工作15年。他的博客是https://blog.sina.com.cn/liuxian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