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

走向可持续资本主义

气候变化规律与市场经济压力之间的协调已经长时间陷入僵局,但乔纳森•波利特和大卫•本特认为有一个可持续产业模式可以破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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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欧美经济恢复的试探性和不确定性,世界金融市场仍然非常脆弱。气候变化也是如此。从2007年底的巴厘岛会议到2009年底哥本哈根会议的一团混乱,再到去年底坎昆会议上的有限进展,气候谈判步履蹒跚,错过一站又一站,而背后的主要原因就是担心一个实在的协议将影响到我们脆弱的经济。

今天的政治精英们在对金融和其他危机毫无条理的应对中并没有竭尽全力,这种说法可能还有些保守。似乎没有比维持现状更加“万能的经济良药”了。但是,如果目前的这种资本主义(以消费为驱动,以信用为能源,出口依赖型的经济增长)本身就处于危机的中心呢?根本原因将丝毫触及不到,人们不会意识到我们需要新的资本主义模式,即能够让所有人都能在环境限度之内活得更好。

有些人认为可持续的资本主义形式是不存在的。资本主义的天生使命就是不断增长、不断加速、不断集中产权,把每件东西每个人都变成商品和“货币化资产”,与自然世界限制下更加公平的经济完全水火不容

尽管这些感伤让我们心有戚戚焉,但我们仍然是现实主义者。英国气象局的报告《告知选择》是对气候挑战紧迫性的一个提醒,它警告说:如果人类想要有一半的机会在本世纪末之前把温度上升控制在比工业化前高2摄氏度的范围之内,温室气体排放必须在2020年达到峰值,然后以每年5%的速度下降。

未来十年,对于全球经济体系的性质我们的确不可能有任何选择。它可能自由呈现出各种形态,从著名的美国式“自由市场”,到中国的国家主导。我们自身的组织——未来论坛以及多数环境NGO的反应都很务实,就是把可持续性作为经济模式的中心,而非寻求一种完全理想化的替代。

令人高兴的是,世界上已经有人在做一些权威性、强有力的努力,探寻更多的方法以便将我们的物质欲望与有限地球的限制协调起来。法国总统萨科齐对 “将GDP作为经济发展唯一检验标准”的盲目崇拜发起挑战,他任命了一个高级委员会,制定其他的经济发展衡量方式。

30年前,先锋经济学家赫尔曼·戴利第一个给出了“最低生态条件”的定义,这是任何经济体都要保持的固定有形资本(或者说自然资本)量。10年前,未来论坛的联合创立人之一, 保罗·艾金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引入了“安全最低标准”的概念,决策者们可以将其纳入自身系统以避免对“关键自然资本”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但是正如作家蒂姆·杰克逊所说 :经济学,尤其是宏观经济学在生态方面仍然非常无知。“关于资本不累计时宏观经济学‘总量’(生产、消费、投资、贸易、股本、公用事业支出、劳动力、货币供应量等)如何运作,宏观经济学并没有任何模型来进行阐释。我们也没有模型来系统性地计算对资源利用和生态服务等生态变量的经济依存。”

宏观经济挑战必须由各国政府合作才能得到实际的解决;但在微观层面上,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自从1996年成立以来,未来论坛致力于向从公共机构到私人组织的广泛对象提供战略性建议,其中包括一些世界最大型的企业,而建议的内容就是戴利和艾金斯开创的综合方法。

这个“五项资本”框架实质上是一个工具,可以让机构理解自身是更大体系的一部分,意识到这些体系的限度,并且找到如何作出最大贡献来维持甚至加强它们所依赖的不同资本的存量,通过这种方式实现自身的繁荣。这五项资本是:

自然资本

自然资本(也称为环境或者生态资本)是自然世界的一部分,人们利用它或从中受益,因此经济学家给它的定义是能够生产出有价值商品或者服务的能源和物质流。自然资本包括以下不同的类别:

 • 资源,包括可再生的(木材、粮食、鱼类和水)和不可再生的(化石燃料)。

 • 处理场,用来吸收、中和或者回收废物。

 • 生态系统功能,比如气候调节、洪水控制、授粉等。

人力资本

人力资本包括任何一个人的身体、智力、情感和精神能力。在经济语境下,它涵盖了我们的健康、知识、技能和干劲等一切有效工作所需的因素。人力资本的强化(比如通过对教育和培训的投入)对于一个蓬勃发展的经济体是至关重要的。相反的,由于贫困会导致千百万人无法充分发挥自身的潜力,因此它在道德上是站不住脚的,在社会上也是低效的。

社会资本

社会资本是以组织或者机构的形式出现的,这些组织机构能让个人通过相互合作保持并发展其人力资本,它包括家庭、社区、产业、工会、学校、志愿者组织和其它机构。

制造资本

制造资本指的是那些能在生产过程中发挥作用,但又不会在其产出中体现出来的物质商品。主要包括:

 • 建筑,即村庄、城镇和城市的环境。

 • 基础设施,支持社会和经济生活的有形构造,包括交通网络、学校、医院、传媒、能源、给排水系统。

 • 技术,指的是商品和服务的生产手段,从简单的工具和机器到信息技术、生物技术和工程技术。

金融资本

在对一个可持续经济体系至关重要的所有资本类型中,金融资本的作用可能是最难以理解的。它通常都被排除在模式之外,原因就是金融资本没有固有价值,对商品和服务的生产来说并不重要,只是为与其他类型资本结果的交换提供了一个手段。金融资产中的货币、债券和股份自身并没有价值,只是上述制造、自然、社会和人力资本的衍生物。

对企业来说,五项资本框架能够让决策者们更好地认识其所依靠的资本(员工、顾客、社区、原材料、供应链、稳定的生态系统等),并且把可持续性融入核心的商业战略。

关于使用这个框架的企业,让我们看一下Finlays公司的例子,这是一家全球性的茶叶和鲜花生产商。我们帮助该公司从可持续问题的角度对未来15年的战略进行了再思考,内容从自然资源减少的速度到肯尼亚治理工作的特质,从全球零售部门的结构到将对该公司供应链产生影响的技术创新。Finlays公司利用五项资本框架将未来的风险和机遇转化成一整套雄心勃勃的承诺,这将让它更具恢复力,并由此更加可持续。

这个框架在跨部门方面的表现同样出色。我们与旅游产业的巨头们合作,总结出一个模范性可持续旅游目的地的特征,以此帮助人们正确认识成功的旅游目的地所依赖的资本,及其产生的正负面影响。我们的报告“天堂发现”总共列举了21项可持续旅游开发的特征。

上述两个例子中的企业都努力探索自身在更可持续的资本主义创立中的角色,并从中获得了利益。它们把五项资本框架当作一个从微观产业引领者向宏观层面驱动力提升的桥梁。

企业界巨头如今都在逐步摒弃逃避性的“企业社会责任”空想,更加清楚地把生物物理和社会经济两方面的“可持续事务”当作长远成功和短期利润收益的驱动力。最近的联合国全球契约报告《新可持续时代》更加证实了我们的经验。报告显示,全球800个大型企业CEO中93%的人都认为可持续性对其产业未来的成功至关重要。

如今企业老板们所表现出的领导素质与大多数政府干涉行为中不情不愿的渐进主义形成了鲜明对比。在产业界寻求利润与可持续性协调之路的过程中,最大的障碍之一就是管理上的风险,因为政府不能为它们提供最基本的市场信号,比如二氧化碳底价,更不用说为真诚的可持续财富创造制定适用的投资框架了。

同样的,我们必须说明一点:即使最开明的业界领袖也无法对现有资本主义的更深层矛盾提出什么挑战。对这些企业来说,增长仍然是绝对的第一要义,无论是收入上的、利润上的还是市场份额上的。“我们无法制定规则,”他们会这么对你说。幸运的是实际的确如此!但是我们还是会忍不住地希望它们可以更主动一点地支持市民社会改变规则的努力。

与此同时,正如蒂姆·杰克逊接下来所说的,还没有一个“可靠的,社会公正的、生态上可持续的途径来让90亿人口的世界获得持续增长的收入”。我们已经与70多家企业和20多个公共部门组织建立了合作关系,从我们的经验来看,在目前的宏观经济框架下,领袖性机构已经在可持续性问题上的努力已经到了尽头。

这就是今天政治领袖们真正的“底线”。只有资本主义才会有在短短10年内实现全社会变革的劲头。但是只有一个可持续的资本主义才能引领这个劲头让我们避开未来的危机,无论它们的原因是气候变化还是欧元区经济体的失败。

无论在欧盟各国政府,还是在其他地方,我们都需要高级人才来承担宏观经济前线的重任,来帮助全球走向一个更可持续的资本主义。要把今天动力惊人的市场经济与我们所依赖的生物物理生命支持系统协调起来,剩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乔纳森•波立德,未来论坛联合创办人兼项目主管,大卫·本特,产业战略主管。

本文的最初版本发表于《欧洲世界》2011年春季号。

图片来自 Dudarev Mikh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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