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

你能想象吗? 解决全球变暖问题还需要艺术

气候的巨大变化似乎超出了人类智慧所能理解的范围。《自然的终结》一书的作者比尔•麦克基本呼吁诗人、剧作家和小说家们打开他们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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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论是这样的:如果科学家们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正在经历着人类文明诞生以来最伟大的时刻。然而,正是人类自身在过去几十年中的所作所为致使整个地球的温度急剧上升,并且打破了地球基本生态系统的平衡。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我们看上去对此有所了解,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地球变暖还不曾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还没有成为我们文化中 的一部分。有关地球变暖的书籍、诗歌、戏剧和歌剧寥寥无几。与此相对,在过去的20年里,人们对艾滋病的恐惧使得一大批文艺作品应运而生。这些文艺作品反 过来在政治上产生了实实在在的推动力。我的意思是说,未来有一天当人们回过头来看我们此时此刻的世界时,他们注意到的唯一一件最为重要的无疑会是气温的骤 升。但气温骤升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是为什么?有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比如全球变暖的规模实在太过庞大。当全世界在同一时刻发生同一件事情的时候,这件事情往往会成为背景,而不会成为众人关注的大事。由于我们今天讨论的话题的背景是越来越多人已经忘记如何去解读的自然世界,气温上升引发的变化显得很小。

在我所处的纬度,春天要比1970年时早开始1 周。湖上的冰和田野里的积雪消融,田地开始变得干燥,季节的变化已经有所暗示。这是基本物质世界在短时期内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巨大变化——但这样的变化还不 足以让人有所察觉,除非你特别留意,比如具有农民那样的警惕性。而这在当今监狱囚犯比农民还要多的社会里似乎不大可能发生。

相反地,当全球变暖产生的影响开始显现时,其产生的直接结果往往过于戏剧化以至于结果本身吸引了人们全部的注意力,因而没有人去探究其原因。1个夏天里4 个飓风先后光顾佛罗里达州,根据电脑模拟系统的预测,今后会更容易发生类似的现象。但是,在有了更容易取像的 “Storm Surge”(狂风暴雨)、“ Blown–Over Mobile Home”(移动房屋被风暴吹毁)和“ Waiting in Line for Ice”(人们排队获取冰块)以后,谁还会花时间去研究电脑模拟和碳含量的变化呢?

剧中人也由我们自己扮演。即使少数的反面角色也可以破坏故事的情节,何况由“所有有车族”构成的主演群体的确是一个庞大的阵容。我们并不希望得知我们自己 就是问题的所在,因为这将意味着我们将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某些生活方式。在消费社会里,这些习惯构成了我们本身特性中的一大部分,更不用说我们的资本净值 了;当你的3500平方英尺住宅的娱乐室里有了等离子电视,那么你没有汽车也可以参与演出了。

我们根本没有获得圆满结局的真正机会。我们可以表现得好一点,当然也可以做差得多——但是,我们已经使碳的含量超出了大气能够自行应付的限度。 迄今为止,全球气温已经上升了大约华氏1度;最理想的预测是我们添的柴还要使全球气温升高2度。除此之外,我们现在所做的会对气候产生重大的影响。但是, 悲惨和悲剧性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引人注目的戏剧元素。

迄今,试图为气候变化制造神秘色彩的两部大制作——电影《后天》(The Day After Tomorrow)和迈克尔•克莱顿(Michael Crichton)的《恐怖之国》(State of Fear)已经证明了上述绝大多数规律。为了增强《后天》的戏剧性,制片方营造了一系列从自然规律上讲奇怪而又可笑的场景:全球变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导致 了某种闪电冰冻,超级飓风撕裂同温层,使其中的寒冷空气直逼曼哈顿市中心。天哪,小心那些从动物园中逃出来的狼。而与此同时,为了证明全球变暖完全是一个 谎言,克莱顿虚构出了摧毁环境的海啸和食人族国王。

面对这样的现状应当如何继续下去?如果我们不能求助于创造力丰富的艺术家,那么我们还能把希望寄托在纪实作家和纪录电影制片人身上,他们希望通过收集更多 的证据来影响人们的行为。正是抱着这个目的,摄影师们登上图瓦卢岛拍摄滔天的巨浪,纪实作家们北上采访因纽特人。他们所从事的都是不平凡的事业——那则关 于深入北极腹地的居民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雷声的新闻着实让我震惊。但是,这些也是关于对于我们这些身处发达世界的人来说属于边远地区人民的消息。问题在于 如何让观众感到不安。

我认为可能性仍然存在的部分原因是气候变暖的迹象已变得越来越明显,2003年8月西欧那股令成千上万人丧命的热浪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尽管我们已经习惯 于或快乐、或有罪似地从报上读到加纳人或孟加拉人成千上万的丧命,上面这个死亡人数仍令人战栗。因为死者并非身处加纳或是孟加拉,我们很有可能成为这些不 幸的人之一。他们也订阅杂志和收看有线电视,以为大自然无法奈何他们,以为他们已经超出了自然可以控制的范围。

不仅如此,死亡还证明了另外一个关键的因素。人类社会的崩溃以及以汽车为代表的极端个人主义的兴起构成了许多不幸灾祸的动机和直接原因。老人们在家中因炎 热丧命,因为气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只有在午夜时分才能感到丝毫的凉意);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过去在类似情形下能够为我们提供保护的社会结构已经崩溃。 我指的是,没有人在意这些老人。很难想象出还能有什么更有象征意义的悲剧,而戏剧和小说可以把那两周发生的惨剧在我们的心灵中烙下深深的印记。

剧作家应在作品中运用哪种感情呢?恐惧还是负罪感?当然,两者都有,但不仅限于此。我对全球变暖一直怀着某种愁闷的感觉,作为一个物种,我们最终无可挽回 地排除了所有其他物种,用我们的双手玷污了生命之书的每一个篇章。我们的文明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至少自从伊甸园的苹果以来(这一危机会使西方历史上 前所未有的伟大艺术作品应运而生)。

但是,我们还不应放弃希望——想象一下在利用这个时机向消费社会发起挑战,并进而重建我们的社会会是什么情形吧。我们不需要浪漫的憧憬,但有一点浪漫也无伤大雅。

在这部戏中,我们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而且每一刻都有新的成员加入。近几年,随着剧情的发展,印度和中国开始成为剧中的主角,由此形成了旧特权 与新主张之间耐人寻味的对峙。很可能由于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没有人有足够的空间来进行艺术创作。但是,我们不得不进行尝试。和宗教一样,艺术是我们用以 理解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情,进而采取行动的一种方式。

否则,留给我们扮演的角色只能是高尚但软弱无力的见证人。在人类的未来历史进程中,世界将永远不会比目前的状态更完整。因此,观察和记录地球上 的动植物、雨、雪、冰和人的责任就落在了我们的肩上。在地球由于我们的粗心大意而变得前景暗淡之前,我们必须把这个我们出生其上的喧嚣、光荣、残酷和神秘 的星球的情况记录下来。

时间正在以人类从来未曾预见到的方式飞快地流逝。20世纪60年代后期阿波罗火箭从外太空中给地球拍摄的著名照片已经不是我们正置身其中的地球 了;它的两极正在融化,大洋的洋面正在上升,我们可以用卫星和科学仪器记录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但我们能够把它们印在我们最为敏感的想象中吗?

 
 
 
 

作者简介:比尔•麦克基本是一位作家兼记者。他的著作包括《自然的终结》(1989年)、《足矣:在工程学时代保持人性》(Enough:Staying Human in an Engineered Age)(2004年)和《徘徊的家》(Wandering Home)(2005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