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哀鸿道

记者颜家文和李锋乔装成“捕鸟者”和“购鸟者”深入猎鸟区域,亲历了骇人听闻的候鸟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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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获得中外对话共同颁发的“最佳环境报道奖”之“最佳影响力报道奖”,报道直接引起全国范围大规模的“让候鸟飞”运动。

《长沙晚报》摄影记者李锋扮成 “捕鸟者”和“购鸟者”,8次前往罗霄山脉猎鸟区域,冒着被流弹击中、被不法分子围攻和被毒蛇咬伤的风险,在中国内陆第二大鸟类迁徙通道上采访。

他们的报道《哀鸿道》,披露了骇人听闻的屠杀候鸟现象。在报道影响下,处于候鸟通道要塞上的3个县成立了3县边界候鸟保护联防组织;湖南省森林公安局组织7个市州开展专项整治行动;国家林业局派出工作组赶赴湖南查处猎鸟行为 。桂东县和炎陵县交界处罗霄山脉,海拔最高处超过2000米。入秋以后,山风很大,晚间要穿上羽绒服御寒,山上空气清新,天气好的时候,抬头满眼星空。
 

每年秋天,大量南迁候鸟集群飞越,在这里形成“百万候鸟过山坳”奇观。

这本是一条穿越饥寒,寻找温暖的路。这条路却已成为无数鸟类的不归路。在这个被称作我国内陆第二大鸟类的迁徙通道上,不法分子精心布设各类陷阱,用火枪、鸟铳、竹竿和大网迎候,千年鸟道几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场。

9月至10月,记者多次跟随环保志愿者上山暗访,目睹了触目惊心的候鸟捕杀。

桂东、炎陵下属几个乡镇,捕鸟之风盛行,山头捕鸟一事童叟皆知。前几年捕鸟,会在山头焚烧柴火、轮胎,燃起熊熊大火,照亮山谷,鸟儿寻光择路,自逃罗网。如今,捕猎者使用射程更远的高功率LED灯。

阴雨和雾霾是捕鸟的好天气。9月20日,我们用强光手电辅助开车第一次进山,伪装成“打鸟人”,发现上百捕鸟人在山头挖洞坐等鸟来,洞口覆盖植被,洞内遮风避雨。因为没带火枪等装备,陌生的面孔引起了捕鸟人的警觉,只能在300米外潜伏。

10月9日,为了更接近现场,我们添置了红外摄影器材,再次进山,伪装成“收鸟人”提着“蛇皮袋”游走在各个山头。

捕鸟人成群,分工有序,有人负责打大灯,吸引鸟类,有人负责开枪,有人负责捡拾被打中的鸟。还有一部分视打鸟为娱乐的外地人开着豪车,成群结队,一边聊天,一边等待鸟儿飞近。

有捕鸟人告诉我们,10月3日,有一群人,打到的鸟重量超过1吨。

在桂东县的集贸市场,鸟类的买卖似乎是公开的,叫卖的鸟中,有灰鹭、山鹰甚至是天鹅。在当地所有的小饭馆里,几乎每家饭馆都有鸟类出售。从几十元到几百元,判断鸟类价格的标准,是按照动物的保护级别来定价,保护级别高,价钱就高。

10月10日早晨,我们假装买主进入市场,很快,10余名鸟贩子立即把我们围了起来,推销起手中的野鸟。附近商户说,这里几乎天天都有人卖野鸟,价格每只从十几元到数百元不等。卖鸟人称,如果要天鹅,也能“安排送来”。除了活野鸟,他们还卖 “鸟干”。

当天,我们就此向桂东县林业局举报,林业局工作人员联合工商人员赶赴市场清查,但不知为何,几分钟前还在市场转悠的贩卖者突然就撤离了个干干净净,工作人员只收缴了被丢在地上的3只野鸟。

对于许多鸟儿来说,没被一枪毙命,或许只是更痛苦的开始——第二日嘴会被捆住,被一根一根拔掉羽毛,这种近似“凌迟”的处理,只是源自当地的一个“传说”——活鸟的血,大补。只有禽流感流行的那一段时间,据说才没人吃鸟。

“没有买卖,就不会有杀戮。大肆的猎捕,生态终有一天会失去平衡。”鸟类专家表示。 

对于鸟类被大肆捕杀,痛心之余,湖南师范大学邓学建教授在经过认真地调研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将千年鸟道打造成一个国际级观鸟景区。 

邓学建构想,景区兴建后,景区居民则通过经营旅游业,拉动地方经济增长,全面改善生活条件。“当老百姓发现,这些野生鸟类能吸引越来越多的游客前来观光、成为了他们的‘衣食父母’的时候,你说,他们还会舍得捕杀吗?”

告别杀戮,千年鸟道,我们期待它成为鸟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