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农

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

粮食耕地正在越来越多地用于生产生物燃料,从而导致了粮食价格的上涨。加上水资源短缺、自然灾害和不断增加的全球污染,这将造成灾难性的后果,约翰•维达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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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布拉斯加的卡尔顿小镇周围,高杆玉米波浪起伏,绵延不断,直至天边。在农民马克·贾格尔斯的眼里,这片景色简直太完美了。他和父亲耕种着2500英亩(略多于1000公顷)的土地,玉米——美国人称之为corn——的价格从来没有这么高过,未来似乎一片光明。卡尔顿镇(市镇座右铭:“世界的中心”)正在飞速发展,加利福尼亚人投资2亿美元建造了一座新的生物燃料工厂,经过了几年的经济萧条之后,这里又有了50份全职、高工资的新工作。

但是这里有蹊跷。在美国大平原上,像贾格尔斯家这样的土地或许能使美国农村增收,但同时也推动了农副产品价格的提高,如英国曼彻斯特的面包、墨西哥城的玉米饼和马德里的啤酒。内布拉斯加州、堪萨斯州、印第安纳州和俄克拉荷马州所发生的一切的直接后果是,从给南非穷人的粮食援助、到中国的猪肉和英国的牛肉,都更贵了。

乔治·W·布什总统要求农民在2017年之前生产350亿加仑(超过1300亿升)非化石运输用燃料,以减少美国对进口原油的依赖。在其号召下,贾格尔斯一家和数以千计像他们一样的农民,正在满怀爱国热情地把美国的玉米带从世界的面包篮变成一个巨大的燃料箱。仅仅一年前,他们的玉米还主要作为牲畜饲料,或作为粮食援助出口。9月的收割期到了,几乎所有玉米都将供应给卡尔顿的新工厂,在那里发酵以生产乙醇——一种清洁的、无色的酒精,消费者不是人,而是汽车。

农业燃料”时代来临了,全世界的农业和市场因此而被迫改变,规模巨大。仅在内布拉斯加州,今年就额外种植了100万英亩玉米,政府夸耀将生产10亿加仑乙醇。在整个美国,去年全部玉米产量的20%变成了乙醇。那是多少呢?只占美国汽车消耗量的2%。

“我们似乎从来不曾像现在这么好过,”最近,另一位内布拉斯加州的农民杰瑞·斯塔尔对当地报纸说。

贾格尔斯和斯塔尔都是这场全球绿色浪潮的一份子,这场大潮是几十年中世界农业经历过的最大转变。由于美国、欧洲国家、中国、日本和其他国家都表示将使用10%或更多的代用汽车燃料,各地农民都一窝蜂地去种植玉米、甘蔗油棕榈油菜,所有这些植物都能变成汽车用乙醇或者其它生物燃料。但是,那意味着放弃其他的农作物。

这场变革的规模令人震惊。印度政府声称将种植3500万英亩(14万平方公里)生物燃料作物,巴西则高达3亿英亩(120万平方公里)。南非正在被吹捧成生物燃料的未来中东,因其准备将10亿英亩(400万平方公里)土地用于种植生物燃料作物,如麻风树(physic nut),一种可以在贫瘠的土地上生长的顽强灌木。印度尼西亚则宣布它要超过马来西亚,将其油棕榈的种植面积从现在1600万英亩(6亿4000万平方公里)增至2025年的6500万英亩(26亿平方公里)。

虽然这可能对碳排放和能源安全稍有益处,但是事实证明,这对食品价格和那些反对新兴工业的人来说很可怕。现在,美国所有种植乙醇玉米的土地,在一两年前几乎都用于种植人畜口粮。由于世界大部分的玉米都是美国出口的,在10个月内玉米的价格涨了一倍,小麦的价格涨了大概50%。

英国农业受到的影响是全面涨价。“世界(玉米)价格翻了一番,” 德勤会计师公司的食品专员马克·希尔说。“6月份,美国和欧洲的小麦价格达到了10多年来的最高水平。由于食品加工者被迫为基本原料,如玉米和小麦付更多的钱,这些价格的飞升可能会激发食品价格的暴涨。”

例如,英国的面粉厂每年需要550万吨小麦来生产全国每天销售的1,200万块面包。这些小麦大半产自国内,去年小麦粉价格从大约每吨100英镑(200美元)上涨至每吨200英镑(400美元)。2月份,霍维斯牌面粉将一块标准面包的价格从93便士(1.86美元)提高到99便士(1.98美元),并宣布还会再次涨价。在法国,消费者也被告知说,他们钟爱的法国长棍面包将更贵。

廉价食品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希尔说。糖、牛奶和可可的世界商品价格全都猛涨,推进了某些国家近30年来零售食品价格最大幅的增长。“肉类也一样,会涨价,因为鸡和猪的主要饲料都是粮食,”希尔说。“当粮食种植者的境况都将好起来的时候,奶牛和家畜饲养者可能会在这个环境中苦苦挣扎。”

但是,对乙醇等农业燃料的需求大潮使穷人和环境都遭到了最严厉的打击。联合国粮食计划署(WFP)向大约9000万人提供的粮食供给以美国生产的玉米为主,WFP估计全世界已经有8500万人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很快,这个数字会更大,因为1年中粮食援助的价格上涨了20%。同时,印度的粮食价格在1年中上涨了11%,而在墨西哥,2月份其主要食品玉米饼的价格上涨至以前的4倍,有7.5万人涌上了街头进行抗议。南非的粮食价格上涨了大约17%,而在猪肉等主要食品价格飞涨了42%之后,中国被迫停止了新一轮的乙醇玉米的种植。

美国大概有4000万人处于官方划定的贫困线以下,美国农业部(USDA)最近预测,鸡肉价格将上涨10%。7月份,面包、牛肉和牛奶的价格上涨了7.5%,月涨幅为25年来最高。

“全世界8亿乘车者希望继续乘车,而20亿最穷的人只是在设法生存下去。他们之间争夺粮食的竞争正在成为一个大规模的问题,”华盛顿智库看守世界研究中心的主席、《谁来养活中国》的作者莱斯特·布朗 说。

情况不会好转,布朗说。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预测,在未来3年中,对生物燃料的需求将增长170%。经济合作及发展组织(OECD)是一个由世界上最富有的30个国家组成的国际组织,它发表的一份单独的报告指出,在今后10年中食品价格的涨幅将在20%到50%之间,而世界最大的食品制造商雀巢的负责人说,不出人们所料,食品价格将继续高居不下。

一场生态因素和社会因素导致的“完美风暴”似乎正在聚集力量,对在遭受着粮食短缺和价格上涨的大量人口造成威胁。当全世界的大型农户都在放弃人畜口粮的生产时,全球人口仍正在以每年8700万的速度增长;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和印度,正在转向基于肉类的饮食结构,那需要更多的土地;气候变化逐渐给食品生产者造成了严厉的打击。科学 期刊和自然期刊最近的报告指出,三分之一的海洋渔业已经崩溃了,其他三分之二也将在2025年前崩溃,到2048年所有主要的海洋渔业可能全部消失。“今年,全球粮食供应将降至历史最低水平。在非战时,粮食供给如此之低的情况已经一个世纪没有出现了,或许还不止一个世纪,”美国农业部如是说。

实际上,在过去的8年中,有7年全球粮食产量都低于消费量,世界观察研究所的布朗说。现在,全球粮食库存——就是为应对紧急情况的粮食储备——只能支撑人们50多天的需求。据专家说,我们正处于“后粮食过剩时代”。

布朗警告说,粮食危机刚刚开始。令他感到忧虑的不但有粮食和燃料之间新的竞争,还有飞速增长的中国与印度人口——世界上两个最大的国家,人口总量接近全世界的40%——正在放弃其传统的富含蔬菜的饮食结构,转而采用典型的“美国化”饮食,食用更多的肉类和乳制品。中国的肉类需求在30年中翻了两番,而在印度,牛奶制品和蛋类制品正越来越受欢迎。

这本身并无大碍,除了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水来种植更多的粮食,布朗和其他人都这么认为。生产1公斤牛肉需要7公斤粮食,对牛肉的需求越多,对种粮耕地的需求就越多。土地当然需要灌溉。“在那些拥有超过地球半数人口的国家中,地下水位正在下降,”布朗指出。“虽然众多分析家和决策者都在关心未来的水短缺问题,但是几乎没有人能够综合这些因素指出,未来的水短缺意味着未来的粮食短缺。”

他说,来自世界银行的最新数据表明,目前全球15%的粮食供应的生产用水取自正在迅速衰竭的地下水源和即将干涸的河流,而1亿6000万人靠这些粮食供应为生。在中国和印度的大片地区,地下水位的下降是灾难性的。

科学家们正在日益感到恐慌。今年早些时候,来自全世界几百个研究机构的水利专家发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关于水和粮食的评估报告。结论令人毛骨悚然。他们认为,就地球的水、土地和人类资源来说,未来生产足够的粮食是可能的。“但是在世界很多地方,当今的粮食生产和环境趋势很可能会导致危机,” 国际水资源管理中心(IWMI)的副主任大卫·莫尔登说。

同时,气候变化正在造成更多的强烈降雨、不可预知的暴风雪、长期的干旱、和季节中断。在英国,最近的大洪水将导致蔬菜短缺,如马铃薯和豌豆,以及粮食短缺,如小麦。这可谓雪上加霜,因为截止今年5月,食品价格已经上涨了4.9%——远远超过了零售价格的暴涨幅度——蔬菜价格上涨了9.6%。

英国能熬过去,但在其他地方,气候变化造成的损失却是惨重的。“我会见了马达加斯加的领导人,他们被今年前6个月中的7次龙卷风搞得晕头转向,”最近在罗马,联合国粮食计划署的新任执行干事乔塞特·施林对同事说。“我问他们这个季节何时会结束,他们告诉我说这类问题正变得越来越难回答。农民知道,可预报的天气形式正在成为明日黄花。全球粮食供应系统如何处理这种变化的风险呢?”

答案是:困难比以往更大。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预言,由于气候变化,到2020年依赖雨水灌溉的农业将减少一半。“显然,任何作物减产将近50%,都会导致大问题,”施林说。在一周内,莱索托在经历了30年中最严重的干旱之后,已经宣布进入粮食紧急状况。而与其毗邻的南非由于粮食产量大大降低,致使食品价格远远超出了大多数人能接受的范围。

其他分析家和政治家认为,所有这些都过分悲观了。今年早些时候,巴西总统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对卫报说,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世界粮食短缺,或因为任何森林破坏而种植更多的粮食。“巴西拥有3亿2000万英亩(320万平方公里)的耕地,其中只有五分之一得到了利用。其中,不到4%的耕地用于乙醇生产……这不是在粮食和能源之间的抉择。”

有些人说,现在所看到的食品价格上涨是暂时的,随着市场反应,价格将在1年内回落。技术专家把全部信心寄托于转基因(GM)作物、或耐旱作物,或寄希望于生物燃料生产者会开发那些需要更少原材料或只利用食物不可食用部分的技术。目前最好的办法是,由于美国的出口量下降,其他国家,如阿根廷、波兰、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种植更多的粮食用以出口。

在此期间,美国大平原上的乙醇热正在升温。去年的这个时候,全美国只有不到100个乙醇工厂,综合生产能力为50亿加仑(将近190亿升)。现在,至少兴建了50家新的工厂,还有300多家正在规划中。即使只有半数完工,也将推动全球粮食政治的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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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https://environment.guardian.co.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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